時間:2025-09-16 10:06 來源:新華網(wǎng) 閱讀量:17041
開學季,大山里許多學校歷經(jīng)近兩個月的沉靜后,作息鐘聲又在山間“當當”響起。每逢此時,一聲聲守護大山希望與夢想的鐘聲,總會在我心間回蕩,親切,無法割舍。
過去由于條件限制,很多大山學校在很長一段時間里,用于作息指令的不是電鈴,也不是廣播,而是一塊當作鐘來敲的銹跡斑駁的鋼鐵制品,比如一塊廢舊鋼板、汽車廢舊輪轂、廢舊鋼管、殘斷犁頭……它們掛在教室的屋檐下,校園的大樹上,很多一掛就是幾十年,敲擊它們發(fā)出的“鐘聲”陪伴著我和很多同齡小伙伴在大山里的求學之路。
拼版照片:廣西部分大山學校曾使用的作息指令“鐘”
我小學三年級到六年級就讀的學校,作息指令敲的是一個懸掛在木瓦結(jié)構(gòu)教室屋檐下的汽車廢舊輪轂。作息鐘有固定的敲法和節(jié)奏,上課鐘、下課鐘、集合鐘、晚睡午睡鐘,絕不能亂敲。在鐘表沒有普及的年代,山里很多人根據(jù)附近校園里的鐘聲來安排自己的勞作和生活:學校放晚學的鐘聲響過后,在地里山間勞作的人們會陸續(xù)收尾手頭的活兒,山里人家向晚炊煙也往往在這時裊裊升起。
我在這一聲聲“鐘聲”里長大。大學畢業(yè)后我成為了一名記者,從2012年至今,我走訪了廣西20多個縣區(qū)130多所大山學校,用影像記錄了300多位老師的工作與生活,也見證了許多大山里的孩子放飛希望,實現(xiàn)夢想。
現(xiàn)在,大山學校條件得到極大改善,作息指令用的電鈴和電子廣播系統(tǒng)得到普及,但很多學校還是把這些“鐘”掛在校園里,一些習慣了敲“鐘”的老師們可以“手動硬控”學校的作息指令。
在廣西天等縣馱堪鄉(xiāng)南嶺村里三教學點,農(nóng)振美老師在敲“鐘”上課。
在廣西灌陽縣洞井瑤族鄉(xiāng)野豬殿小學,李祖清老師在敲上課鐘。
在廣西靈川縣海洋鄉(xiāng)安泰教學點,秦興國老師敲“鐘”準備上課。
在廣西環(huán)江毛南族自治縣龍巖鄉(xiāng)朝閣小學,劉顯岳老師在敲上課“鐘”。
在廣西大新縣碩龍鎮(zhèn)念典教學點,閉學雄老師在敲鐘準備上課。
廣西東蘭縣三石鎮(zhèn)泗爺小學,指令作息用的“鐘”是一塊掛在老師辦公室門口走廊欄桿上的鐵板。2014年9月10日,為了采訪這個學校唯一的老師黃英雄在“教師節(jié)的一天”,我天還沒亮就來到學校。看著山間晨霧泛起,再抬頭看看墻上掛鐘所指時刻,在燈下批改作業(yè)的黃老師起身走出辦公室,拿起一根鐵棒敲響那塊鐵板,喚醒在學校寄宿的學生。歷經(jīng)一個夜晚沉睡的校園也在鐘聲中慢慢熱鬧起來,新一天的學習生活由此開始。當時,這所大山學校有31名學生,教師只有黃英雄一個人。備課、上課、煮飯……他每天天還沒亮就開始忙碌,直到晚上10時敲完晚睡熄燈鐘催促寄宿學生入睡后他才能歇息。
在廣西河池市東蘭縣三石鎮(zhèn)泗爺小學,黃英雄老師敲著當上課鈴用的鐵板催促孩子們起床。
廣西融水苗族自治縣汪洞鄉(xiāng)新合村達佑教學點指令作息“鐘”是一截掛在教室外的廢舊鋼管。2019年5月28日,我到這里采訪時,學校唯一的老師周宏軍“當當”敲響這個“鐘”,通知學生上課下課。當時,站了整整46年講臺的周宏軍退休后返聘繼續(xù)堅守這個大山講臺。46年時光里,他一直堅守這個大山教學點,教學點附近50歲以下的村民大多數(shù)是他的學生。這個“工齡”和周宏軍老師教齡相當?shù)摹扮姟保惆榱嗽S多村民的童年,又陪伴他們孩子的童年,甚至還陪伴他們孫子的童年。
在廣西融水苗族自治縣汪洞鄉(xiāng)新合村達佑教學點,周宏軍老師在敲“鐘”準備上課。
廣西天等縣進遠鄉(xiāng)進遠村的龍堅教學點和龍含教學點,是兩個被大山阻隔的學校。梁碧瑩和農(nóng)志鵬是一對夫婦教師,一個被分配在龍堅教學點,一個被分配在龍含教學點。兩個教學點作息指令“鐘”都是一截掛在教室外的廢舊鋼管。我曾三次來到這兩個教學點采訪,每當上課鐘聲響起,教室里書聲瑯瑯;每當下課鐘聲傳來,操場上歡聲四起。被大山阻隔的兩個教學點,一樣的鐘聲,一樣的歡樂,一樣的夢想,一樣的追逐。
有些老師選擇隨時“拿得起、放得下”的哨子代替這些“重量級”的指令“鐘”。廣西金秀瑤族自治縣忠良鄉(xiāng)山界教學點的老師陶鳳英辦公室的墻上掛著一個鐵哨子,準備上課或者要集合學生做操時,她隨時站起身來取下哨子走到辦公室門口“嗶嗶”吹響,學生們立即“聞令而動”。二十世紀80年代,作為當?shù)貫閿?shù)不多的高中畢業(yè)生,陶鳳英回到家鄉(xiāng)當鄉(xiāng)村教師。那時,當?shù)貙W生輟學嚴重。深知知識重要性的陶鳳英,挨家挨戶做家長的思想工作,她向鄉(xiāng)親們承諾:“把娃給我,我會把他們教好!”就這樣,她把一個又一個適齡孩子帶進課堂,一個又一個大山孩子在她的哨子聲中求知成長。
我小學一、二年級時在大山教學點上學,我們教學點唯一的教師黃漢也是吹哨子指令師生的作息。那個鐵哨子用一根繩子掛在他辦公室的泥土墻上,每次黃老師鼓著腮幫“嗶嗶”吹完后,又把哨子高高掛到墻上去,深怕淘氣的學生趁他不注意取下來亂吹,擾亂了教學點的作息秩序。黃老師作古已近40年,每當有哨子聲在我耳畔響起,他那吹哨子的音容都會浮現(xiàn)在我的眼前,讓我想起我的童年。
在廣西金秀瑤族自治縣忠良鄉(xiāng)山界教學點,陶鳳英老師在吹哨子催促學生進教室上課。
廣西金秀瑤族自治縣忠良鄉(xiāng)山界教學點的教師陶鳳英吹哨子催促學生進教室上課。
廣西龍勝各族自治縣龍脊鎮(zhèn)江柳村翁江小學余啟貴老師,用“古樸”的鐵板指令作息,也用現(xiàn)代化的微電腦全自動打鈴儀指令作息。曾經(jīng),翁江小學不通公路,余啟貴老師每天來回學校的山路上總背著一個背簍,背簍里有時裝滿學生的書包,有時背著一個走不動了的學生,他因此被當?shù)卮迕裼H切地稱為“背簍老師”。
2013年2月26日,我到龍脊鎮(zhèn)江柳村翁江小學采訪時,余啟貴老師正用背簍背著學生余茂鮮,領(lǐng)著幾名學生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。12年后的今天,余茂鮮已經(jīng)是桂林信息科技學院的一名大學生,2008年至今,已有包括余茂鮮在內(nèi)的15名學生在這所學校的鐘聲中走出大山成為大學生。
拼版照片。上圖:在廣西龍勝各族自治縣龍脊鎮(zhèn)江柳村,余啟貴老師用背簍背著學生余茂鮮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。下圖:在桂林信息科技學院,余茂鮮(右)向輔導員朱婷婷請教有關(guān)學習的問題(2025年5月29日攝)。
我曾兩次到訪翁江小學。余啟貴老師說,學校2016年修通了水泥路,基礎(chǔ)設(shè)施得到不斷改善,作息指令權(quán)交給了微電腦全自動打鈴儀。這個學期,他將繼續(xù)堅守翁江小學,一如既往努力教書,不負大山父老鄉(xiāng)親的托付和期盼,不負大山孩子的希望和夢想。
這是一張拼版照片,上圖:在廣西龍勝各族自治縣龍脊鎮(zhèn)江柳村翁江小學,余啟貴老師敲擊一塊鋼板催促學生進教室上課;下圖:在廣西龍勝各族自治縣龍脊鎮(zhèn)江柳村翁江小學,余啟貴老師在檢查微電腦全自動打鈴儀的運行情況(2020年7月7日攝)。
又是一年開學季,再一次回望散落在莽莽大山間的一所所學校,再一次想起像余茂鮮一樣走出大山實現(xiàn)夢想的孩子,那一聲聲承載著大山的希望與夢想的鐘聲,又一次在我心間縈繞,清脆溫馨,余音裊裊,經(jīng)久不息。
編輯:任超 呂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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